【巍生向哨】一级戒备（25）
沈巍x罗浮生 向导x哨兵
CHAPTER 25 他是光
沈巍被许瑞安带进那个实验区的时候，也不过四五岁的年纪。
与这个年龄正常的孩子不同，沈巍从一开始就非常沉默。
那不是内向的表现，而是他对这个世界似乎怀着某种安静的审视和观察的姿态。
许瑞安猜测，这个孩子很可能已经觉醒了向导的天赋。他对沈巍的精神图景和精神强度进行了测试，数据甚至超出了S级的范畴。
许瑞安心里一阵狂喜，他意识到，沈巍会是他实验突破的关键。
那个时候，关于YN甲型病毒的人体实验已经进行了几轮，病毒在人的精神图景中形成一种黑雾一样的物质，在短时间内随机强化实验体的某种能力，但是没有人能活过半个小时。
一个成熟人类的精神图景壁垒十分坚固，像壳一样，保护着人的精神不会轻易遭受外界冲击。这同时也意味着，一旦精神图景内部出现了不堪负荷的压力，这道几乎没有延展性的壁垒很容易被打破。
当病毒形成的“暗潮”从精神图景内部发起攻击时，就像是在狭小的封闭空间里引爆炸弹，最后的结果一定是精神图景的彻底崩溃。
——而要减小爆炸的冲击，要么减少炸药的数量，要么扩大房间的范围。
一般来说，精神力越强的人，精神图景的面积就越大。因此，许瑞安把目光从普通人转向了长于精神研究和训练的向导。
然而实验并不如他想象的那般顺利。一个成年的A级向导，其精神图景的容量都不足以消解“暗潮”的冲击，反倒因为精神图景的壁垒过于强韧，暗潮对他造成了比对普通人更大的伤害。
而S级向导十分稀缺，连许瑞安背后的势力也无法向他提供一个成年的S级实验体。
实验到这里几乎走进了死胡同。精神图景越广阔的人，精神壁垒就越坚固，理论上来说，这样的条件使得人类无法承受YN甲型病毒的改造过程。
就在许瑞安几乎要放弃这个实验的时候，他发现了沈巍。
沈巍天赋惊人，他的精神图景是一片几乎没有边际的深海。而因为他年龄尚小，精神壁垒也没有完全成熟，这样的精神壁垒能够承受更大的来自内部的冲击而不至于崩溃。
他是一个完美的实验体，是上天送给他的一份大礼。
而实验结果也让许瑞安喜出望外。
YN甲型病毒入侵了沈巍的精神图景，在其中形成了暗潮，而在这个过程中，那股力量甚至没有触碰到他的精神壁垒，就被来自“深海”的潮涌吞噬。
“第一次实验之后，沈巍的精神图景并没有扩大，但是他对于精神力的掌控出现了质的变化！那孩子睁开眼睛看向我的时候清醒而冷静，我知道我成功了。”
许瑞安叙述这一切的时候，语气里涌现出一股狂热的劲头。
罗浮生看着摄像头，眼神锐利地仿佛一把尖刀：“许瑞安！你这样肆无忌惮，就不怕吗？”
“沈巍是我在东江塔挑中的人。”
许瑞安的回答听起来有些无所畏惧：“你以为我当年是怎么得到沈巍这样一个堪称完美的实验体的？你知道欧阳教授为什么会冒险在地下实验区研究暗潮？罗浮生，人心不足，只要我们对于力量的追求永无止境，就永远有人愿意做我的同盟。”
罗浮生背上有种令他不适的粘腻感，他的手脚愈发冰冷。
塔，本来是给哨兵和向导提供庇护的地方，却有人丧心病狂到因为私利而将一个优秀的向导、一个孩子送进实验室，送进这个死亡率近乎百分之百的赌局。
开始的几年里，鉴于沈巍年龄尚小，精神图景相对脆弱，许瑞安每半年重复一次YN甲型病毒实验，编号为YNSW。沈巍十岁之后，实验频率改为每三个月一次。
实验数据的趋势十分清晰，沈巍精神图景之中，暗潮的面积越来越大，黑雾几乎笼罩了整片海域，而他的精神力也一直以惊人的速度持续增长。
“这说明，最初的设想是对的。”许瑞安说道：“扩大房屋的面积确实能够避免爆炸对房子造成损害。但这和我们的实验目的并不完全吻合。”
“不是每个人都有沈巍的天赋和能力，在他身上的实验无论取得了多好的效果，都没办法在别人身上应用。”
罗浮生咬紧了后槽牙：“你们需要的不是炸药，而是疫苗。”
许瑞安赞赏地点了点头，才想起来罗浮生看不见他，就说道：“你比我想象中还要敏锐。你说的对，因此我们开始了另一个方向的实验。”
“你们想让他控制暗潮？”罗浮生问道。
“这种事情，一开始我们谁也不敢想。我们发现，沈巍在对自己的精神图景进行暗示，不断压缩着暗潮笼罩的范围。那不能算是控制，更像一种博弈，而沈巍在这场无声的战斗中占据着上风。”
许瑞安笑了笑：“如果沈巍能完全控制暗潮，以他对精神力细致入微的掌控，完全能干预病毒对人脑的改造，最大程度规避变异的随机性，减轻伤害。他总是能给我惊喜。”
罗浮生垂在桌面之下的掌心几乎被自己掐出血来。作为经历过紊乱区域困扰的人，罗浮生几乎可以想象到精神图景被暗潮入侵会带来多大的痛苦，以至于逼着沈巍不惜用自我暗示的方法减弱一部分精神力的活跃度，以此来压制暗潮的扩散。
而许瑞安口中轻描淡写的“实验”对沈巍造成了如此大的伤害，他竟然还有脸面，把沈巍说成像一个期盼得到奖赏而努力表现的孩子。
罗浮生极力压抑住愤怒，嗓音干涩地说道：“恐怕后来的事情并没有那么顺利。”
这句话让陷入回忆中洋洋自得的许瑞安沉默了。他顿了一会儿，不屑道：“叛逆期的孩子，总是不太听话。”
沈巍竟然把暗潮从自己的精神图景之中剥离了出来。
许瑞安完全没有想到他会这么选择，因为暗潮几乎已经变成沈巍精神图景的一部分。在许瑞安的逻辑里，武功高手不会舍得自断手臂，没有人愿意以自毁的方式放弃到手的力量。
可沈巍偏偏这么做了。
因为沈巍的排斥，黑雾一般有形无实的暗潮无法回归他的精神图景，许瑞安只好把暗潮锁在特制的容器之内，打算利用强制措施逆转这一切。
这个时候，罗勤耕救出了沈巍——这是一个残酷而瑰丽的转折，从那时起，罗浮生和沈巍的命运轨迹就紧紧地缠绕在一起，
“我不明白。”许瑞安困惑地喃喃自语：“他为什么会放弃暗潮带来的力量。不，不仅是放弃，剥离了暗潮之后，他的精神力甚至才勉强达到了A级向导的程度……他怎么舍得……”
罗浮生忽然想起，在紊乱区域封存的记忆里，少年沈巍第一次出现在他身边时的样子。
他生长在常年不见天日的实验区，面对着冰冷的器械和比器械更冷漠的实验人员，他们叫他YNSW-01，没人把他当作一个活生生的人来看待。
许瑞安试图将沈巍变成黑暗中的神，可那个经历了一切的少年，在罗浮生睁开眼睛的瞬间，送给他的第一个表情，却是一个温暖而安定的笑容。
罗浮生想起许瑞安的嘲讽，他说沈巍妄想在阳光下活着，因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。
而这个定论现在看来草率又偏颇，因为这个世界上除了许瑞安所推崇的力量之外，还有一种他们永远无法理解的、无形的力量。
“你选错人了。”
那个笑容里的含义冲破了时空的桎梏，罗浮生心里由于无力而产生的愤怒渐渐平息下来。
“你注定要失败。”罗浮生笑了笑：“他不是追光的人。他是光。”
TBC